【百日孙翔day.19】江山又小雪
周翔
冬夜的薄云遮住了月光，天空显出一种微妙的矜持。院子里的寒梅花比已经精神地张开了鲜红的花瓣，在看不见月亮的晚上分外鲜亮。
周泽楷迈进院子里时，看到走廊上坐着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，孙翔看起来正在若有所思地发呆，居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到来。周泽楷禁不住哑然失笑，这个整天迷迷糊糊的人，居然会是当朝将军。
周泽楷想要悄悄走上去从背后一把捂住在他的眼睛。孙翔下意识伸手擒住背后偷袭他的胳膊，在闻到了包围自己的熟悉的气息后，一下子笑了，松了手
“是丞相大人啊，我又走神啦！”
孙翔大大咧咧地说，语气有不易察觉的撒娇味道，周泽楷也笑了，俊美的五官被月色润成美玉的色泽。
孙翔松开手后，周泽楷坐在了孙翔的身边，端详着好几天没看见的人。
孙翔的膝盖上摊着泛黄的舆图，姿态端正，偏偏笑容痞气，不熟悉的人会觉得他看起来自大妄尊，偏偏周泽楷觉得他这样笑起来极好看，张扬明艳，当然，这形容只能在心里想想，是不能直接告诉孙翔的。
前朝繁忙，两人能闲下来碰面的时候不多，这样肩并肩坐着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是十分值得二人珍惜的，周泽楷裹紧外套，看着孙翔摆弄温酒的小火炉，在微冷的冬夜里，没有比喝着刚刚烫好的美酒更惬意的事情了。
孙翔倒了一瓷盅温酒，作势递给周泽楷，周泽楷想要接住孙翔递过来的酒杯，却看到孙翔手轻轻一转，径自喝了一大口，冒着热气的酒熏蒸着孙翔的脸，薄红便透上来，比美酒更醉人。周泽楷看着孙翔得逞的笑，忍不住轻轻吻上他的嘴角。
有雪花飘摇落下，竟然忽然下起了一场大雪，孙翔的脸红着窘迫地让周泽楷看雪，纷纷扬扬的雪花中间，寒梅的小小花朵依然那么明艳。
周泽楷正眯着眼睛细看，却感到触手的温热，他惊讶地反握住孙翔的手，十指相扣，周泽楷回头看到孙翔叽叽喳喳地东拉西扯，却掩盖不住发红的耳尖的样子 。
这让周泽楷忍不住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孙翔时的情景。
那是冬季科举时，武举考场上一身红衣的少年挥舞手中的长剑，剑气摇动满树寒梅，鲜红花瓣飘落，少年从容收势时落花飘摇落在剑尖，少年褪去一身杀气，嘴角微微翘起，稳稳举着花瓣，美得锋利又张扬。
他的武艺无可挑剔，一路进入殿试，圣上问他社稷君臣之道，他扬声道：
不割地，不赔款，不和亲，不纳贡，臣子守国门，君王卫社稷！
圣上抚须大笑，当场钦点他为武状元。众官道贺，周泽楷也挤在其中，在千篇一律的赞美声里，鼓足勇气说了一句
"在下周泽楷"
话音一出周泽楷心里先咯噔一声，他惯来沉默寡言，本来是抱住结交的心，可冷不丁这样一句话，会不会徒惹嫌弃，少年看着沉默的周泽楷，笑着红了耳尖，扬声回道:
"在下孙翔，幸会"
孙翔像他自己手里的长剑，切开在座尸位素餐，大腹便便的武将的丑恶面具，孙翔成了圣上钦点的武状元后，一路高升，多少人说他一路平顺，却不知他在战场拼杀几天几夜不合眼的苦痛，周泽楷摩挲孙翔的手指，那里曾经只有一层薄茧，如今却被边关的风磨得粗砺得有了砂石的触感。
周泽楷不说话，心里却有了涩意，他有时恋慕孙翔的张扬，有时又希望他能学会明哲保身，爱意让人由不得胡思乱想。前朝风云诡谲，重文轻武，文臣轻飘飘的言语下来，就能压碎他怀里少年的前程，漠北，西南，孙翔像是读不懂那些文臣眼里的恶意一般，愣生生在生死之际搏出前程，自己不是没有保过他，只是孙翔一贯的少年意气，全然不顾自身安危，一意孤行地奔向战场。
雪渐渐停了，淡淡烟雾笼罩中的满月渐渐清晰起来，在漆黑的天幕中宛如一块晶莹的白玉。
离别的日子就在明天，周泽楷将再一次站在城墙之上，看他的少年奔赴下一个战场，他虽然担心地心焦如焚，可是，他不会阻拦他，因为，那是，孙翔自己的梦想。
孙翔似是知晓周泽楷的心思一般，递给他一杯热酒，高吟起来
葡萄美酒夜光杯，欲饮琵琶马上催
醉卧沙场君莫笑，古来征战几人回
孙翔顺势躺在周泽楷的怀里，笑得眉眼弯弯，周泽楷抚过孙翔的乱发，四目相对，皆是心头一暖。
平生遇一知己，爱人，皆在眼前，何其幸哉。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