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怒无常的妄想家

我的女鹅都是最可爱的

[kk,kt]青蛇1



他本是没有姓名的,江南三月,西湖烟雨蒙蒙,他卧着晒太阳,蛇信一吐一收,自在得晃动蛇尾,是的,他是一条蛇,吐纳天地灵气五百年,本可以化为人形,可是做人哪里有做蛇自在,他卧在一片草坪里,仗着一身青鳞,悠然自得地午后小憩,听到那阵铃声时,他正好梦沉鼾,睁开眼睛怒视那声音方向,入目一双白色绣花鞋,鞋尖缀着小银铃,他眯着眼睛,企图对着打扰他午睡的人咬上一口时,却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笑眼,来人一身素白衣裙,美得浑然天成,他一下愣住,回神时已被那人捏着七寸捞起,说来奇怪,那人身上冰凉无汗,他竟然感到同类气息,那人捧起他,声音清亮欢快地开口道
“我姓堂本,名为光一,你以后,就跟着我姓,名字,就叫刚吧”
青蛇,不,刚扭了扭身子,企图逃跑,却被堂本光一牢牢攥紧,明亮的大眼睛蒙了泪,委屈地点了点头,堂本光一满意地放下堂本刚,手里结了阵,笑盈盈地说道
“变个女孩子我瞧瞧”
堂本刚从善如流地幻出女子样子,妖幻人形是不在乎性别的,只要愿意,男女皆可,只见“她”青色衣裙,黑发黑眼,虽不及光一绝色,也自有风情,一双眼睛顾盼生辉,论得风骚多情,只怕还略胜光一几筹,只是扶着河畔青柳的样子十足十蛇的软骨头样子,没有光一人形端庄持重,光一扶住刚,收了阵法,嗔道
“做人自是要有做人样子,你怎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”
“光一。。。”
刚懒在光一身上撒娇,声音糯软甜腻,纤细柳腰不住扭动,引得路人侧目,光一无奈,蹙眉揽住她轻声道
“刚不可折,我与你起名,自是愿你能独当一面的”
刚只做听不到,雏鸟思哺,她初为人形,光一便是她的一切,她隐约觉出人的乐趣,有光一相伴,是比西湖畔昏沉睡去更大的快乐,光一絮絮叨叨,仗着自己年长她五百年,要她唤自己姐姐,堂本刚揽着光一看她绝色笑脸,只觉心神恍惚,胸膛里一颗心跳的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似地,奇怪,这却是怎了,做了人,心就会跳得这么快吗?
堂本刚懵懵懂懂,甜笑着唤光一“姐姐”
此时,她们只有彼此,冷血动物团在一起,也能凑出几分温暖,只是人心易变,早在她们相携为人那一刻,一切便定好了结局。
自此两蛇便相伴百年有余,堂本光一因嫌堂本刚行走全不似人形,野性未退,并不带她入世,只捡着西湖的高树做窝,这样倒是与堂本刚以往的生活不差许多,堂本刚实在讨厌两条尾巴走路的生活,真是,真是"画蛇添足"她懵懵懂懂地与堂本光一说了,引得佳人笑得玉树倾倒,梨花带雨,有堂本刚在身边,修炼的枯燥也不显无聊,
两人日日盘在树上,打量人间冷暖,西湖边最是缺不了才子佳人的戏份,且不说南来北往的戏台班子,就是真人,在那“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”的夜里也是有的 ,堂本刚打一把扇子,扭坐在树上,看树下一对男女腻腻歪歪,打情骂俏,她看得漫不经心,堂本光一却是看得认真,捧心蹙眉默默得祈祷一对爱人长长久久,堂本刚“嗤”地轻笑,姐姐倒是越发像个人了,她心下觉得有趣,故意捻决落地。
湖畔烟雾弥漫,堂本刚轻摇莲步,一走一扭地从迷雾中走出来,半张脸掩在扇子里,眉如黛山,目如清水,偏偏生出三分不谙世事的稚气与那天成风骚的身段相互映衬,只把那刚才还吐诉衷肠的书生看得目不转睛,张口结舌,光一在树上看得着急,只得传音入密道
“刚,不可混闹”
堂本刚只做不知,盈盈站在这一对人面前,不出声地打量,那女子眼见这等私相授受的事情被人撞破,又见情郎一副失魂的模样,又羞又愤,只指着堂本刚鼻子骂道
“哪里来的粉头,小娘皮,你却是看甚么!”
堂本刚却是听不懂这市井骂人的话,眨着眼睛好奇得问
“粉头是甚么,小娘皮又是甚?”
她一口吴侬软语,又娇又甜,只把那书生迷的三魂丢了七魄,当下东倒西歪地上前作揖道
“姑娘,却是舍妹唐突了,只是夜深,姑娘可是迷路了?在下愿助姑娘回家”
那女子见书生不知廉耻地扯谎,已是气急,剁着脚嘤嘤哭泣 ,即刻掩面离去,堂本刚见书生把自己当成人,也是心下有几分喜色,光一说自己做派妖里妖气,半点不似人形,可见也是夸大的,眼前的人不就以为自己是人,当下笑盈盈地伸出手等那书生来牵。
这番行为放在当世确实放荡,只是堂本刚实在不是存心勾引,她自来和光一手牵手惯了,又日日与光一看那才子佳人的戏份,只以为人都是手牵手走路的,书生看着眼前一双光洁小手,已是心神震荡,心口发酥,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,什么都不知道,倒是白白便宜了自己,那书生正伸手欲牵,却见眼前一阵大风,当下迷了眼睛,等风停时刻,却见眼前空荡荡,哪里有那漂亮女子,奇怪,却是山中精怪不成,书生叹息着摇扇离去。
堂本光一面色不善地抱着堂本刚,看着书生离开,这才弹了堂本刚的脑门
“胡闹!”
堂本光一咬牙切齿,堂本刚却是懵懂无知,只是捂着额头叫疼撒娇
“姐姐,我做错了甚么?”
堂本光一恨铁不成钢,又思及堂本刚年纪小,把她抱进怀里哄道
“人家好好一对眷侣,你却凑什么热闹,况且人世间礼法众多,女子怎可任由男子牵手,我与你讲,你要记得”
堂本刚含着泪,湿漉漉的眼睛只望着堂本光一点头,她暗暗心想,我只愿牵姐姐的手,不理会人的规矩便是。经此一事,堂本刚十足安分了几天,眼见爱笑爱闹的小孩失了精神,堂本光一却又心下愧疚,暗自定下一艘小舟,趁着六月好时光,打算与刚泛舟玩耍,堂本刚得知此消息,早乐得翻身打滚,扭着身子数着鳞片算日子,看她这样懵懂快乐,光一也被带出几分笑意,树下不远处有戏班子在唱[游园惊梦],演杜丽娘的戏子的那一句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唱的极好,引得光一侧目,美目流转,尽管光一已是人形学得十成十,可她毕竟是妖,一举一动亦有隐隐风情,只是不似堂本刚不知收敛的一味妖媚。
她这一眼却是孽根深重,轻飘飘目光一下子撞上了那扮着柳梦梅的男子,那男子一袭书生打扮,粉黛扑面,身形高大,却不显笨拙,观之俊美异常,好似那潘安再世,玉山重生一般。
一幕戏刚刚落幕,那台下的丫头婆子甚至小姐夫人便纷纷叫起好来,莺声燕语,响破天际,男子笑起来,爽朗得赛过西湖的大晴天,堂本光一看着他作揖,只觉得心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,脸也滚烫起来,堂本光一只觉得额头一凉,她随手一摸,竟是一滴汗水,乖乖隆地隆,蛇哪里来的热血热心,她竟然流下汗来,堂本光一看着指尖的汗水,春心荡漾,这祸根就这样直接种下。
却说堂本刚听得光一尖叫,忙不迭赶过来,却看的光一对着指尖发愣,不由忧心地上前查看
“姐姐,发生甚了?”
堂本刚说话慢慢悠悠,语气却急切,双眉蹙起,满目担忧,堂本光一下意识地收紧手指,窘迫一笑,堂本刚没有发现光一的异常,只是顺着她的肩头看到戏台子上的柳梦梅。
“好俊俏的男人”
堂本刚不由叹道,光一脸上喜色难掩,笑道
“你也觉得。。。”
话说了一半才觉得不妥当,轻掩素口,沉默下来。
堂本刚不似她假道学,对于情爱,她虽然懵懂,却又洒脱,当下笑嘻嘻道
“姐姐若是看上了他,就上啊”
堂本光一喏喏,半晌道
“怎么。。。怎么做?”
堂本刚见她春情荡漾,心头蓦然一酸,针扎似的疼,嘴上却假笑着比划学着红娘的台词道道
“这样的娇态我见犹怜,罢罢罢哪顾得受牵连,
成全你们的好姻缘”
唱完笑倒在光一怀里,光一也揽着她笑得腰肢轻摇,堂本刚咬着唇垂目,你既然喜爱他俊俏,我与你百年,又算什么呢?
既有了目标,便要一气准备起来 ,堂本刚坐在软塌上,与堂本光一涂着凤仙花做成的蔻丹,堂本光一本是不耐烦这些东西的,可是堂本刚惯喜欢这些玩意 可笑她连路都走不好,倒是对于这些花儿粉儿的东西上颇有研究,十指的蔻丹涂好,堂本刚又取来法兰西的玫瑰香[]露撒在堂本光一的身上,堂本光一对气味敏[]感,当下打起喷嚏来,忙不迭伸手止下堂本刚的动作道
“这味道,却还是算了。。。啊,阿嚏”
堂本刚半跪着仰头拉着光一的裙摆,双眼湿漉漉地,透着娇嗔,玉管似的鼻梁下,小巧樱唇撅起,不满地说道
“我却是为某人劳心劳力的,只怕她不领情,若没了香料遮盖,这血腥潮冷的味道如何遮盖,你若是有法子,我自丢开手,乐得清闲哩”
堂本刚赌气的样子落在堂本光一眼里颇为娇憨可爱,她脸上挂着宠溺道
“我只取个折中的法子,我们用线香,慢慢熏了这衣服不就很好,好不好,刚?”
堂本光一最后一唤轻声细语,好似撒娇一般,堂本刚心头一软,自是应下,欢天喜地与她薰衣服去,这香炉起了火和烟,是蛇极讨厌的,堂本刚熏着衣服,却想到一句没头没尾的话——与他人做嫁衣裳,烟漫起来了,堂本刚举着衣服,笑颜色淡了下来,想到那俊俏的“柳梦梅”,不由心说我且让你百年,她知道凡人不过是短命蝼蚁,不足为惧,只是心里还闷闷的,做人真的那么好吗?她伸开手,看着白皙手指上的红蔻丹,轻轻叹了口气。
泛舟那天的天气很好,堂本刚一遇到好天气就昏昏欲睡起来,堂本光一笑她未到冬眠就犯懒,她也不恼,只指着不远处苏堤上一道挺拔人影,用指尖刮着脸颊羞她,堂本光一目光触及那道人影,神情就羞涩起来,只是面上还端着大家风范,眼神却渴望又诱惑,小舟渐渐接近苏堤,堂本光一只是自作假道学先生的样子,堂本刚恨铁不成钢,捻决施法,西湖周围突然雷声隆隆,竟是风雨将至,雨一瞬间下起来,瓢泼大雨里,那“柳梦梅”狼狈不堪地躲到树下,堂本刚递上一把蓝色八角油纸伞给堂本光一,堂本光一看着情郎淋雨,心下不忍,拿了伞轻盈上岸,大雨淋漓,有铃声响动,细小却清晰,潮湿的气味里,一缕檀香冒出,长濑智也抬头一看,正对上举着伞的堂本光一,这是画上的观音走下来了吗?
眼前的女子端丽秀美,弱质而坚韧,长濑智也呆愣愣地看着女子掩口轻笑,堂本刚百无聊赖看俩人大眼瞪小眼,终于忍不住插手道
“公子且到船上避雨吧,且看雨一时歇不下来的”
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地上了船,那“柳梦梅”扶着堂本光一却是养眼的画卷,堂本刚扶着下巴看他们进来,光一想要做到堂本刚身旁,堂本刚却笑着推开她道
“姐姐好似落汤鸡,且和那边的另一只凑了对子,别沾染我吧”
她的语气带了点刻薄,不似往日娇甜,堂本光一一时有些无措,长濑智也红了脸,沾着椅子一角坐下,堂本光一也依样坐下,俩人背对背,只相对羞涩,堂本刚只可惜这样怎能成事,只得腆着脸道
"家姐名唤光一,不知公子何名?"
光一气堂本刚唐突,却触及堂本刚那含着
"你这样哪辈子能成事"的眼神,只得低头不语,长濑智也倒是爽朗性子,且堂本刚刻意收敛妖气后表现的又是面善的小姑娘样子,当下作揖道
"在下长濑,冬京戏班的小生,花名智也"
堂本刚听了他的名字,不由笑起来,双眼弯弯道
"你这戏子,名字却好似个和尚哩"
堂本刚笑起来却是春花初绽,让长濑智也不由失神,连她话语里的失礼之处都抛在脑后,堂本光一却是气急,当即斥道
"刚,这样实在失礼"
堂本光一转过身,盈盈做福道
"长濑公子,舍妹懵懂,让公子见笑了"
长濑智也看着堂本光一被雨打湿的玲珑身段已是心乱,侧身避开又对上堂本刚嗔痴的明眸,已是心神摇荡,哪里记得生气,只一味摆手作揖道
"没有没有,怎会怎会。。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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